文/一者
我们品评书法之美,其中有一种书法叫自然之趣含蓄之美,或说书法自然之妙有,书法之妙,妙在多变,书法之美美在含蓄,若一览无余,则无自然情趣。
司空图《诗品》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言有尽意无穷,极富于暗示性,意在言外,极具有想象空间。诗贵含蓄,字贵藏锋。书法是一种造形艺术,局部的多样性和全局的统一性构成完美的整体。书法艺术,同样具有一种含蓄的的美。
含蓄是一种表现艺术美的方法,含蓄也是一种创作风格。王羲之《自论书》中说:“顷得书,意转深,点画之间皆有意,自有言所不尽。得其妙者,事事皆然。”王羲之认为书法要有含蓄之美。蔡邕提出了“藏锋”“藏头”的运笔方法,王羲之则进一步提倡含蓄之美,提出了“灭迹隐端”、“藏筋抱骨,含精包质”。王羲之书法较之王献之,内涵要深刻、含蓄、深邃。
汪沄《书法管见》曰:“字分雅俗,全在含蓄,然不在一笔写完,始思停留,要一下笔时便得中锋,分毫与纸相搏,则不独本笔神气朴茂,并次笔位次亦可施展。今人有二病:一爱面上光洁,不求沉郁,其失轻滑;一贪急趋取势,不求顿挫,其失草率。若逐笔硏辨,只觉细贴不到,何暇疾行。人之所可学者法度,不可学者性情,自唐宋、元、明,凡称书家者,孰不极力体仿魏晋,惟是古帖工夫精密,学之未能尽到,遂存古法一半,自露性情一半,亦自卓然成家,后世无其用功之笃,天质之高,书卷之积,徒从其不到处袭取,岂惟俗劣可厌,且使名贤为其掩污矣。”
“含蓄”,最可深味。一笔写完,不可势尽,不可力竭,要蓄势蓄力,自然气足力遒。蓄势之法,即书此一笔时,即思与下一笔如何呼应,书此一字时,即思与下一字如何顾盼。蓄力之法,无垂不缩,无往不收,一笔写完,要有一种感觉,似有十分力气但用三四分,笔虽短意欲长,字有尽而意无穷。如此,则神气朴茂,沉郁敦厚“含蓄”二字,亦要观其用笔,点画光洁浮薄,皆由用笔轻滑草率所致。能运中锋,副亳与纸面相搏,逆势涩进沉着顿挫,点画自然富有质感,用笔自然含蓄耐看,故涩中自有韵味也。
作品中的线条,即如虫蚀木叶,又似万岁枯藤,其线条变化多端的,即苍劲而又灵动,具有“不违自然,乃得其性”的意趣美。
古之书家无不从传统中来,又无不从传统中化,而卓然成家也。传统从功力法度中来,性情从气质学养中来,如无前者为基础,则难以蜕化而变者也。汪沄此论,实甘苦之得,经验之谈也。
书法的含蓄美,还在用笔上,放笔直取非含蓄,欲进欲退,徐徐涩进是一种含蓄。朱履贞《书学捷要》说:“书法有屋漏痕、折钗股、壁坼、锥画沙、印印泥。……前人立言传法,文字不能尽,则设喻辞以晓之,假形象以示之。”“屋漏痕”——由于屋漏雨,从墙上缓缓下注的雨水或干后所留下的水痕,它蜿蜒而下,积蓄满力量的线条,边缘毛而不光,绝不同于一般的直线,十分含蓄耐看,这无疑蕴含着着线条的自然、含蓄的美。
“虫蚀木”“虫蚀树叶”亦然。虫子侵蚀朽木、树叶,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因此留下的痕迹不是直线,而是有粗细、深浅、曲折、虚实、弯曲、自然,充满含蓄感的轨迹,书法家在自然启发下,运用提按、轻重、缓急技巧书写出,像虫子蚀木一般栩栩如生书法线条,含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