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镇地区的神秘动物世界

09-27

虢镇地区的神秘动物世界

作者：范多权

现年月，新农村建设与城市化步伐加快。高楼像高粱杆一样满地林立，水泥路面密布而四通八达。这种现代化的城乡布局，当然是给人们提供了方便畅通优质的生活环境。但，也极大地影响和改变了旧时期的人居与动植物生活状态。我以自己历年经历过的感观，为现代知新不知旧的娃们，作一些资料性的忆述。

我所初忆时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农业社健在运作时与解体后小家庭承包农田生产时。那时，城镇片区很小，大面积是房屋土旧、道路土泥、农田广布的布局，这种布局，给当时期的野生动物和野生草树提供了丰厚的生长环境。

旧时的乡村，旧村街旧村房与村周边地形，都是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故而村中直径一米两米甚至三米粗老槐树老榆树老柳树随处可见。不管古老树或上百几十年的树，都给生长在树周边的人们，留下独特难忘的回忆。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本地区村庄的统一农户院基面积，统一村街整治修直，再加当时人们对古树的存在重要性忽视，所以大多数村庄的粗大古树都伐挖掉了。于是村庄生存条件好多了，但许多承载祖先文化的古屋古庙与古树消失了。

我们五联村，地处虢镇城西火车站北塬边。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以前，听大人说，野狼还很频繁地在村周边出没。一年中，常常听到谁家养的猪被狼咬死了，谁家的羊被狼拖在半道拖不动扔在那，谁家的大红公鸡在院墙外被狼吃得只剩下一摊子鸡毛了。偶尔，也会发生谁家的小孩，几个在村外壕沟玩耍，忽然就被从深草里冒出来的狼给叼走了。别的娃慌忙唤叫大人。大人们扛着锄头敲着脸盆子，在周边壕沟里寻找救娃。大多数的时间是救不下的，偶尔吓跑了狼，就会救下被狼咬残了脸面的孩子。于是，这娃的命是救下了，但这被狼咬残歪的脸会伴随一生。我记得，旧年月，在北塬各村庄逛庙会，万千的逛会人群中，冷不丁就会冒出一个脸型残缺的人，让周边人吓得发慌，那人的表情羞怯，想必承受着人生伤苦。这些伤心的人，大都是被狼袭后，幸让村上人追赶救下来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农业社生产队正发展高潮时期。各生产队大搞农田平整基本建设，各村庄农田周边的塄坎斜坡荒沟荒池都被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热火朝天群体劳动挖土运填，而平整成大面积的农田。于是，在北塬地区流窜了上万年的西北狼群，没了窝居藏躲的空间，而都逃躲进了南秦岭或北雍山去了。

我曾经见过当地野生狼，大概是在1972年吧，夏后的一个午傍，那时节玉米苗有小腿高了。我们几个娃伙在村外不远处玩耍，有几个大人在旁边锄玉米行。忽然，在五十米处的沟塄边上，走过四五个大虫。我们定神一看，像大狼狗，麻灰色，宽大毛绒长尾巴拖在地上。大人说，悄悄的别作声，那是大狼哩些。我们吓得呆呆地望。那时月的狼，已被人旺业大的农业社大生产压逼得没了地盘没了势强，已被逼得向远处山区退缩。所以这四只狼也许是天热的缘故，蔫巴巴无精打采，也不急不慌，从南向北慢慢走去。那时节，人知道狼很凶残，尽量不去打扰。狼也知道当下的人很强势，也轻易不骚扰。于是，我就看见，当地的最后一批狼，孤冷寂寞地离开了几万年的生存之地，陡迁向远山而去。

其后几年，寒冷的冬季漫长黑夜，睡在屋里热炕上的我们，不时听到几声野狼嘶伤的嗷叫。再几年后，就再没有狼的任何影迹了。

当然，狼在我们记忆里早早消失了，但在偏僻的荒沟里，钻穴洞的穿山甲、叼鸡仔的野狐狸、缠崖柏的大蟒蛇还是不时能吓一跳地遇见。这几个怪虫在七十年代后期基本也没影了。

记得每年秋涝，我们娃们去渭河滩田玩耍，水汪汪的地里爬窜着奇型怪状的绿盖鳖、红爪虾、乌螃蟹、黑螇蜴、麻水蛇和各种鱼儿。那年月，一向饮食清素的老秦人，没有逮食这些动物的欲望和心思。所以与这些生物就几千年的无纷无扰的生存。

老秦人，最怕什么动物，最怕叫长虫的蛇。虽然长虫很少听说伤过人，但本地人与生俱来地对长虫心生恐惧。也许长年的恶梦中常常游飘着这玩意吧，故而在路上在田边一遇见绿的麻的黑的各色长短粗细长虫，都会脑子嗡的一下，魂飞魄散浑身酥软，惊慌逃跑。但凡能走近，用树枝挑逗或用手提拎长虫尾巴的人，都是胆大包天的生愣子。这些人平时大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鬼神见了都嗖溜躲远的强悍人，也就是本地人常说的那种精勾子(屁股)追狼死胆大。

我记得，本地长虫最多的地方，就是野草野树蓬茂丛生的渭河堤上。不论是堤下水潭中堤上树桠上，不时会碰到这摄人魂魄的长条货。1975年，我偶而夏季去河堤上玩耍，一会儿就曾遇见过十几条这吓人东西，最后跑下河堤回来了。

长虫这玩意，在我们北塬村内地里，数量很少，一年也就遇碰三两回，且个头都很小。近几年，大型拖拉机深梨深耙，这玩意很少能见到了。

我觉得，我们这动物里，最最可怜的就是兔子，对，野兔子。这兔子，野的，麻麻的土黄色，它不咬人不害人不吓人，也不发声吵叫，善良软绵绵很可爱的一个尤物，只吃点青草和玉米粒儿。但人们啥都不敢惹，光能欺负个兔子。每当地里人们一发现野兔子，就异常兴奋，起身抜腿追逮，一路连喊打打打。当然，凭人的那跑的本事，十回有九回会让飞跑的兔子溜掉。当然，有一半回，兔子会不小心碰树桩子上，碰晕了，被人逮住。当然人会提拎兔子回去饱餐一顿。于是，千百万年来，兔子为了保存祖系延续，一是一年生三茬，一胎生十几胎，极尽生育饱有量，来保存系脉。二是练就飞奔跑技，极尽奔速，来逃脱追逮。

兔子的生态在四五年前，经历了一场毁灭性浩劫。旧时夏收秋收季节，大多是牲口或小拖拉机耕地，速度很慢，十几天二十几天的粮收时节，给兔子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躲逃避安。而现在大型农机大规模迅速收割与犁耕，三两天时间就田间一片空白，使兔子及好多生物失去了腾挪避躲的生存时间和空间，于是，野生物种忽然就减少或灭绝了。当然，让兔子群这几年加快消失的，是有一群牵猎犬逮兔子的人。这些人，养一群干瘦细身长腿的尖头狗，这狗专门逮兔子，因为奔速比兔子要快得多。于是这伙人，天天开着三轮摩托车，拉着四五个这干瘦狗，在周边田野里就逮可怜的兔子们。近几年时间，就把兔子全逮尽吃进肚子里。他们光想自己的食欲口馋之乐，从不想一个存世多少万年的物种迅速化于尘烟。于是善良温柔的野免们，就成了历史的记忆！

麻雀，本地口语叫嘘嘘。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实这小小鸟，聪明精灵反应灵敏。我记事的上世纪七十年代，麻雀数量特别多。往往麦场一个角落或谷子地一个片块，乌泱泱一落就是几百只，群飞而来，密集叼食。这小家伙就像永远饿着，时时刻刻不停啄食。那年月，地里粮产不高，人们总欠饥饥地慌饿着肚皮。可这鸟不识相地与人争食，就惹人嫉恨。那时期，不少悍性人家里有老式土枪。这人有时闲来兴起，抽出土枪，拿到野外，将黑沫火药与铁珠砂装进枪管，再将一个叫四花的小指甲盖大小的药引盖扣夹在敲击头上。于是持枪人悄悄走近麻雀群边，枪口对准过去，一扣扳机，只听轰隆一声炸响，一团黄烟冒罩，待烟散尽，前边地片就有三几十个麻雀在地上痛苦嘶叫着翻滚。这人便将麻雀一一捡起，拿回家嘴里说是喂猫，明眼人知道，这家伙是自个给娃们婆娘去解馋炖肉。

那时一到秋季，大片的谷子穗就开始黄熟了。那细小的谷子粒就是麻雀拼命吃的最爱。为了保护谷子不被鸟吃，生产队就专门派人一天到晚轰麻雀，本地人叫赶嘘嘘的。一般时间里，这人在谷子地周围喊着怪腔嘶吼，或用长鞭叭叭叭地甩响来吓唬这鸟群赶紧走。可时间久了，麻雀耳根听习惯了，也就把赶鸟人不当个行称，瓷瞪瞪地就是不理睬赶鸟人。你再怎么大喊甩鞭，我鸟儿照吃不误。这把赶鸟人气得火冒三丈，随之拎来土枪，装药对准，轰隆一声，这就几十个麻雀掉落在谷穗地里。这麻雀群这会吓坏了，才呼啦全飞逃远去。谷子地里会暂时消停一阵，过一个上午，麻雀群记吃不记打，又会忍不住馋，飞回谷子地。

时间持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当时环境不好的因素吧，麻雀忽然就绝迹了，树桠上麦场中很少见到。人们见不到这烦人的鸟儿，还真有些惋惜。一直过了十四五年后的九十年代中后期，麻雀这小玩意，又不知从哪里飞回来了。细心人发现，这回飞来的麻雀，与旧时形状有点不一样，旧时的头大胖身黄麻色，现在的头尖瘦身黑纹麻色。麻雀这回回来，地里已是粮多丰产，人们已不在乎你小不丁点的玩意会吃多少。于是不顾不管你麻雀敞着肚子可劲地吃。当然，这茬麻雀回来，数量上不是很多，稀拉拉几十个一群，不像旧年月成千上百个黑压压超大群。人若一惊赶，会发出“呼一一”的一声很震耳的群鸟起飞声。一直到这几年，麻雀数量还是稳定的稀拉拉不多。唉，不多就不多吧，只要有这麻雀在，就是生态好的象征。当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忽然消失的，还有在屋檐下筑泥巢吃虫子唧唧喳喳的燕子。一直到1998年前后，燕子同麻雀一样，冷不丁就又飞回来了。说真的，燕子麻雀空缺的那十几年，环境真的不太好。一是当年生产队鼎盛时积累的大批量路边村边绿化树，八十年代初期一分社包产单干，都被村民伐了个净净光，成了空荡荡的无树田野；二是当时地区工业环保认识差，排烟排污严重，空气质量特差。

那年月，消失的，不只是麻雀燕子，还有绿蚂蚱。记得那时，夏收后，人们稍闲，兴致来了，就会在蓬丛荒草地逮绿蚂蚱。一次逮两只，一公一母，记得公蚂蚱腹部带长刀刺，很雄武威风。母的体型稍小，碧绿明滑。逮来两蚂蚱就装进用黄亮麦杆精编的拳头大小的笼子里。这便将蚂蚱笼挂在房前院中的葡萄树荫凉下。于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农家院落就会响起喳喳喳清脆低吟的鸣唱。这种自然田野小虫的轻唱，给人一种清燥烦平心气的感觉。

还有就是逮一只本地叫黄鼠的松鼠。这种在蓬丛深草地奔窜的松鼠，不像老鼠那么难看，这松鼠有秀气的头部，有平顺光亮稍长的灰黄色身毛，并且背部毛绒中有好看的黑条纹。这松鼠形体很均称健劲，它的尾巴宽厚拖长且毛茸茸的惹人爱。

松鼠逮来，装进一个中间带轴转的轮圈式细竹节编的笼子里。这笼子边系几个小铃铛。于是松鼠在笼子中，就习惯性的活泼灵趣地奔跑。这奔跑中就爪蹬笼子欢快的旋转。这笼子转动带动铃儿当当脆响。这松鼠当人喂食时，像猴子一样端坐，前爪很灵敏很人样地抓食自喂食，甚是惹人乐爱。于是一个生动野趣的小景观就在农家小院上演起来，给人以喜乐欢快的气氛。

立秋天凉后，农家人就把笼子拎提荒草原地，把蚂蚱和松鼠放生，让其自寻生路去。这也算一种善待动物的良好心态。

蚂蚱松鼠消失后，近年月再不见踪影。而那些年消失的青蛙蜍蟾蛐蛐，这些年在乡间在城市公园水潭草渠中，不时能听见呱呱鸣唱。

这几年，蓦然回来了不少小刺猬，在田道公路边笨乎乎爬行。于是，路上偶尔就会看见一只被车砸死的刺猬。这小家伙还不适应现在车行的状况，实在让人很忧心。